2009年6月14日 星期日

第二章-第一節

1.
回來這裡也有一個多月了,渡過了農曆新年,也漸漸能適應放慢了的步伐。現在的我週一到週五上班,每個星期有三天接送外甥女上下補習班;週六早上陪媽媽到菜市場買菜;週六和週日早上一個人到公園晨運,星期三或星期五晚上有時和哲偉及明堂的其他朋友到室內足球場踢足球。妹妹之前的司機任務都交到我手上了。她說這是為了我好,避免我一直只留在家裡看書上網,到外頭走走或許可以認識到女朋友,了卻爸媽抱孫的心願。

那天在醫院邂逅林佩君後再也沒有遇到她,其實我早就從護士口中知道她教書的小學,離我的房子近得很。只是我不想去製造巧遇的假象,而且對要回答她的第三個問題,我也沒有做好準備。

其實我很想告訴她,我喜歡她,如果她不介意,我可不可以暫時“下定”她,待我釐清一切之後,我們才好好開始談戀愛?但是談戀愛豈能有熱身這回事。但願我確實有勇氣和她表達一切,我不應該再錯過。

星期六晚上,明堂他們在家寧的家裡辦了燒烤會,說是慶祝我回來。

不懂怎麼的,那天我的午睡竟然比平常多出了三個鐘,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手機的未接電話有五個,都是家寧、明堂、哲偉三人輪流打來的。

當年的同學,留在這裡的只有我們這四人,其他有的失去聯絡,有的到國外定局,有的在吉隆坡和八打靈一帶發展,甚至是舉家搬遷,早就失去聯絡了。

“喂,大醫生,夢到美女睡過頭啦?”我一抵達家寧的房子庭院,明堂就衝著我問。

“睡過頭就有,可惜偏偏沒有夢到美女。”我說。

“快點來吃東西,別理他。”家寧走來說。

今晚的燒烤會還真是大動作了些。和當年幾十人相比,現在只剩下我們四人,分分鐘起火的時間還長過吃東西的時候。不過有哲偉在,起火永遠都不會是難事。

“哪,今天燒烤會我們請你,你竟然遲到,下次你要請我們吃海鮮。”明堂說。

“好啊,說真的我很久已經沒有去港口了。找一天吧,我請客。”我說,這時又打了哈欠起來。
“你女朋友呢?”我問明堂。

“她回檳城了,明天才回來。”明堂說。

哲偉拿了我最喜歡的蜜糖燒雞翼給我。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家寧問。

“兩年了。“明堂心不在焉的說。他的眼一直盯著還沒烤熟的香腸。

“其實你們怎樣認識的?那時候我們都沒有聽你說有女朋友的。你一回來這裡就忽然帶個女朋友回來,你媽媽沒嚇到?”哲偉問。

“說來還真玄,不過話說回來,都因為我夠帥。”明堂神氣的說。

“哈哈,帥個屁啦,當初隔壁班的美恩你都追不到。”我笑他說。但是當年班上的男同學之中,他可算是最英俊的了。只可惜他那時太頑皮了,很少有老師喜歡她。乖乖牌的女同學看到他也猶如遇上怪獸般避之則吉。

“你還不信,不過我可以和你們說個不能說的秘密。”

“什麼不能說的秘密,該不會是說了人家都不想聽吧。”家寧笑著說。我們這班朋友中,鬼主義最多的還是明堂。

“當年我匆匆回來,很多人都誤傳我媽媽生病,他兒子有孝回來照顧他,其實都只是煙幕而已。”明堂說。

“什麼煙幕?”哲偉問。那時候我聽說明堂在檳城某家酒樓當廚師,我妹妹和我說他媽媽生病了,所以才會辭職回來這裡,甘心開個檔口賣炒果條。

“其實我媽媽那時候並沒有什麼病啦,只不過因為血壓高暈倒。而我是因為和老闆吵架,結果自己辭職的。”

“那時候,庭宜是酒樓的招待員。想不到我收拾東西離開時,她說她也要跟我走,結果我們在一起了。還真像海角七號那句“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

“啊,難怪他這麼神氣啦。整天大男人主義的欺負庭宜。”家寧不滿的說。

“我承認是我不好啦,她是個好女人。”明堂聳聳肩的說。

“所以,講到底,你們說是不是人長得太帥也會出問題。”他得意的說。

“夠了,夠了,不然我們真的吃不下去。”哲偉抗議的說。

“我去拿汽水過來。”家寧說。

“我拿吧。”哲偉說,然後很快就起身走進去了。這裡是家寧的家,但是他卻仿如熟悉得很。

其實哲偉從中學就開始喜歡家寧了。只是他們的背景太懸殊了,哲偉家境不好,家寧的家裡又是做生意的,自己因為自卑沒有說出口。想不到十多年了,他還一直守候著家寧,而且日日相對。
家寧的家裡是開汽車維修店的,哲偉在那裡當修理技師。家寧又向我妹妹一樣,當自己父親的書記。我們的雜貨店和家寧的摩托店也只相隔幾間店面而已。哲偉的十多年青春,也不懂是獻給了家寧,還是給了等待。

“拿啤酒來啊。”明堂說。

“不要管他。而且我們家裡也沒有啤酒。”家寧說。

“真掃興。”明堂不滿的說。家寧應該擔心他又酒後鬧事了。

“好吧,不喝酒也行,打麻將吧,四個人剛剛好。”明堂說。

“哪有四個人,建宇都不會打麻將的。”家寧說。

“啊…算了算了,吃東西就好了。”明堂每癮的說。

“家裡的電話好像在響。”我對家寧說。

“好,我進去一下。”

“建宇,下個星期六早上我們一起去晨運。”明堂說。

“你不用開檔嗎?”我問。

“嗯,這也是。”這時哲偉走了出來。

“我就是不甘願。”

“不甘願什麼?”哲偉問。

“那天我們踢球的時候,我的體力跟射門欠佳,還給阿強他們笑我。媽的,真不爽。”

“哈,他輸不起的毛病又發作了。”我說。

“明天茶餐室關店一天,下午五點,我們三個到中學的草場秘密練兵,沒有缺席的理由。”明堂說。

“不要啦。”哲偉說。

“不來的是走狗。”明堂得意的笑起來。

“好啦,他出這個絕招我們總沒有話說。”我答應他說。

“誰打來啊?”我問,家寧剛走了出來。他爸媽去了泰國旅行,三天後才回來。

“我的朋友,以前的房客啦。她家裡的電腦壞了,要過來跟我借。”家寧說。

“你的舊房客要過來哦。建宇,這個絕對是美女,你快點去擦亮眼睛。她也是吉隆坡人,搞不好明年這個時候你們結婚了。”明堂說。

“別理他啦,我們聊其他的。”家寧沒氣的說。

大概十五分鐘後,“美女”來了。我們也吃得七七八八了,我忙著收拾東西,並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她。很快的她就走進房子去了。

“建宇,去客廳看球,曼聯對阿申納,一流。”明堂說。

我們三個在客廳裡看球,家寧和她的朋友走進她房間裡就沒有出來過。上半場結束後,比數還是零比零。我走到廚房去喝水。

“建宇。”

“林佩君!啊,你怎麼在這裡?”我驚訝的問。

“什麼事啊?”家寧走出來。

“她是你的舊房客?”我問家寧?

“他是你的朋友?”林佩君問家寧。

“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是。”家寧說。

“你們認識的?”她好奇的問。

“算是認識。”我答。

“只是認識彼此名字那個階段。”

“哦,好像有更多的故事呢。”家寧向我露出一個可以說是詭異的眼神。

“這樣我也不用作介紹了吧?”家寧說。

我搖搖頭。

“要。”林佩君說。

“好吧。他是潘建宇,是我小學和中學的同學。現在是位牙醫。”家寧說。她看著我的眼神,好像在向我表示,等有時間的時候,她會一一向我打聽我們之間的事。我也希望我們有故事。

“這位美女是從吉隆坡派過來的小學老師,在這裡第二年了,去年她是我們家裡的房客。她是林佩君。”

我也不明白林佩君為何要家寧為我們作介紹不可,或許,她只是想確認我的身份?我們像演戲般,在家寧面前握個手。

“等下讓建宇送你回去吧,這麼夜了一個人走回去很危險的。”家寧說。還是她最體貼,也最會幫我搭線。

“好啊。”我說。

“不用啦,他和我說過這裡很安全的,沒有壞人。”林佩君說。

“以防萬一啊。”家寧說。

“再看吧。我要進去趕工了。”林佩君說。說完她走進家寧的房間了。

家寧趁機把我拉到一旁。

“哇,你還很棒嘛。大家以為你無聲無息,竟然和林老師…”

“其實我認識她真的很巧,也可以說是緣分。幾個月前我從吉隆坡回來這裡的時候,是坐火車的。剛好她就坐在我的對面。”

“像拍戲一樣啊。”家寧有點難以相信的說。

“之後你們有保持聯絡?”

“沒有,她說這裡地方小,會再遇見的。結果上個月她帶學生到醫院檢查牙齒的時候,我們又碰面了。”我說。

“看來她對你也有好感嘛。”

“不懂啊。剛才不明白為何我們都認識了,她還要你為我們作介紹。”

“可能人家害羞,或想更認識你啊。說到底,你對她有沒有感覺?”家寧問。

“嗯…”

“啊…”家寧的房間有人喊了起來,是林佩君的聲音。

我和家寧都走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

“電腦欺負我,不幹了。”林佩君激動的說。原來電腦當機,她之前打的字都不翼而飛了。

“不好意思啊,我的電腦上個月才送去修理,想不到這麼快又出事了。”家寧滿臉歉意的說。

“不能怪你啦,我自己倒霉,竟然還弄壞你的電腦。”林佩君不好意思的說。

“慘了,明天上課之前就要交了,怎麼辦。”她自言自語的說。

我看著她手上拿著的紙張也未免有點替她擔心。至少有六七張吧,裡邊都是寫得密密麻麻的中文字,以我們的半職業水準,非得幾個小時也不能完事。

“不如到我家裡用我的電腦?”我說。

“嗯…不要啦。這麼夜了,到陌生人的家還真不好。”她推辭的說。

“什麼陌生人,你們都見過幾次面了。而且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啊。”家寧說。

“這樣你也陪我一起去吧。”林佩君對家寧說。

“不行,我明天要很早起身,現在要睡了。”家寧推搪說,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別想太多了啦,不然明天來不及交東西了。”家寧說。

“我可以保證,建宇是正人君子,不會對你怎樣的。”

“這個我還不怕。”林佩君自言自語的說。我和家寧都對她的說法感到多少有一點驚奇,她竟然沒有擔心這個呢。

“這樣就好啦,不要想太多了,快點去吧。建宇的家就在這裡附近。”家寧催促說。

“好吧。”

2009年6月11日 星期四

第一章-第六節

6.
星期五,妹妹回了夫家,爸媽還沒回來,我的晚餐,還是我回來這裡兩個星期後第一次在外頭解決。幸好有家寧陪我一起用餐。我們到外地人稱為唐人街的“皇冠”吃晚餐。

皇冠不是一個地方的名字,玻璃市也根本沒有什麼唐人街,只是巧的是,這裡都是華人聚集的地方,所以就被外地人稱為唐人街。皇冠其實是座落在這裡的一間戲院的店號,早在十多年前停止營業了,奈何這裡的人都習慣了把這個地方稱為皇冠,日子久了就成為變相的地名。

皇冠戲院的建築物,早已變成超級市場,超市的經營者也在我離開這裡時轉了幾手,小地方缺乏內需刺激,生意確實很難做。

“明堂的檔口在那裡啊?”我問。

“在那裡……”家寧指著前方說。“關檔?”“我兩天前經過這裡的時候也是沒人做生意,聽隔壁賣雲吞麵的大叔說,他和女朋友去了檳城。他女朋友是檳城人。”家寧說。

“原來如此,這裡的改變都很快,戲院的超市都換人經營了。”我感歎說。

“生意難做嘛。”

“但是也很奇怪啦,那天我駕車的時候,竟然看見多開了一間肯德基,說生意難做也不是絕對的道理。”我說。

“啊,這種財經話題別跟我說,我可搭不上嘴。”

“你這次回來,是剛好被調回來,還是自己要求的?”家寧問。“以前是自己要求,但是沒有如願,這次是真的剛好。”我說。

“其實我離婚了。”家寧說,我看著他怔住。雖然早已有所聞,但是從她親口說出,還是少不了驚訝。

“我有聽我妹妹說過。”我說。

“哈哈,小地方,沒有什麼大秘密。”“怎麼走到這種地步?”我問。

他的丈夫,應該說是前夫,當年是我們的學長,是名壞學生。但可能年少輕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家寧當時雖然讀書成績不好,但總算是校花,他們在家寧中五畢業後不久就匆匆結婚,那時我們才只有十八歲。

“其實也是遲早的事。”家寧搖頭說。“我們結婚後,我爸爸看不起他,過了幾年,他說要到新加坡闖闖,我就答應他。結果闖了多年,什麼都沒有,外面玩的女人就一大把。”家寧激動的說。

家寧的家人算是這裡的大戶之一,他爸媽對人雖然好,但是講到兒女的婚姻,他前夫跟他們根本不門當戶對,從他們一認識開始就大力反對。

“不過,其實你知不知道,當年為什麼我可以這麼快就結婚?”家寧笑著問?“你騙你爸媽你懷孕了?”我問。

“哈哈,不愧是醫生。”

“年輕人啊,果然聽不進老人的勸說,回頭已是百年身了。”她感歎的說。

“不過幸好我們也沒有孩子,但其實這也是他的家人也不爽我的原因。”家寧說。

這一次,她沒有了當時的激動,很平和的把話說出。“你呢?讀書這麼多,還是一個醫生,三十多歲了還不結婚,該不會是同性戀的吧?”她問。

“你不要和我媽媽說哦。”我說。

“真的?”家寧很嚴肅的問。

“假的。”我們都笑了起來。

“你記得很多年前有次我回來,帶著一位空姐回來嗎?”我問。

“知道。”家寧點點頭。那女人,叫美如,人緣確實不是很好,我家人都很不喜歡她。

“她前年10月去世了。”我說。

“啊……”家寧愣了。“當時我們只是以為你們分手了,所以傷心了很久,然後我們也不敢問你太多。”家寧說。

說著她,我眼眶又紅了起來。那個時候,她才剛從東京飛回來。結果在機場附近越過馬路時,被一名喝醉酒的德士司機撞倒,當場不治。這件事對我打擊很大,那個時候我本答應去機場接她的,結果因為那天醫生嚴缺,我剛要離開醫院時剛好有位發生嚴重車禍的病人送過來。我負責檢查他的臉部和牙齒狀況,結果就錯過了和她見最後一面。

那時候,我以為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了。直到那天遇到林佩君,所以我很矛盾。

2009年3月5日 星期四

第一章-第五節

5.
兩個星期後,我總算開始適應工作環境了。這一天早上十點多,醫院迎來了十多名小學生到來檢查牙齒。小時候,我最怕被護士叫去檢查牙齒。擔心要補牙,更擔心要拔牙。反而,現在的孩子都對牙齒檢查比較看得開,有些小孩還問我用那一種牙膏才好,還有一個孩子竟然問我,可不可以幫他的爸爸弄副假牙,因為他覺得門牙已被拔掉的爸爸外表看來很醜。

現在的孩子果然童言無忌。當我檢查一名小孩的時候,這名小孩在檢查過程顯得非常抗拒,然後趁我把鉗子從她嘴巴拿出來的時候,竟然把嘴關起來,不讓我檢查下去。

“小妹妹,怎麼啦?”我問。

她看著我就是不要說話。我看著她有半分鐘之久,恐懼的表情浮現在她臉上。

“小妹妹,你不讓我幫你檢查牙齒,我要叫老師了哦。”我說。

她看著我,忽然哭了起來。我在其他醫院服務時也經歷過很多次這種場面,就任她哭了起來。

“醫生,發生什麼事?”我習慣性沒有把醫療室的門關上,應該是她的老師走過來吧。

“嗯…這位學生…”我摘下口罩轉過頭去。

“是你?”我驚訝的問。

“啊…”

這位老師,就是那天在火車裡認識的林佩君。我們果然不足一個月就見面了。

“錦雯,怎麼啦?”她問那同學。她只是禮貌性的和我點點頭,卻不知此刻的我內心澎湃,想著該如何找機會和她聊天,還有更重要的是,向她套電話號碼。

“我不要拔牙。”那位學生放聲的哭了起來,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繼續看著她。

“醫生,她需要拔牙嗎?”佩君問。她和我說話的樣子,仿如我們沒有見過面,真是一名專業的老師。

“錦雯小妹妹,我只是想幫你作個簡單的檢查,如果牙齒有破洞,我可能要幫你補牙,但是看你牙齒這麼潔白,應該都很健康吧。”我試著安慰她說。

“真的?”她這才放心。

“真的。那你張開嘴巴給我看看好嗎?如果你的牙齒健康的話,我請你吃糖好嗎?”我說。我的辦公桌上剛好放著一包M&M糖果,是早上安娜給我的。我對甜品不是很有興趣,這時剛好可以借花獻佛派上用場。

“不行,媽媽說吃糖對牙齒不好,她都不給我吃零食的。”錦雯小妹妹說。“哦,那你更應該給我檢查牙齒,一定很健康的。”我說。然後她乖乖的讓我檢查牙齒了。站在一旁的佩君也向我示意她走出診室外。

“好啦,你的牙齒都很健康,放心吧,你不需要拔牙,也不用補牙。”我說。

“太好了,謝謝你醫生。”錦雯小妹妹開心的說。許多人從小就很怕找牙醫,結果成年後許多陳年舊疾一一爆發,後悔也來不及了。小時候,我也像這位小妹妹害怕見牙醫,當然我還沒有勇氣像她那樣在醫生面前放聲大哭。別問我為什麼會當上牙醫,因為我給不到你偉大的理由,或是因為小時候有什麼事情影響了我對職業的抉擇。只是那麼巧,我考不上醫學系,卻還幸運的拿到牙醫系的學籍,結果這一個小插曲就改變了我的一生。我想確實是一生吧,雖然我還不是很老,但是也沒有半路轉換跑道的理由,沒有勇氣也沒有其他的本事。

幫錦雯小妹妹檢查完畢後,也到我午休的時候了。我趕忙走出診療室外,希望還來得及見佩君一面。她果然還坐在外頭的凳子上。我望去安娜和阿末的診療室,原來還有學生在裡邊。

“佩君。”我走過去和她打招呼,他身旁坐著一位女教師。“嗨…”她似乎不懂得如何應對我,可能是因為那天在火車上失態吧。還是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我似乎已經太過明顯的顯露出我想進一步認識她的決心,讓她難免對我有點防範?

“方便嗎?到食糖喝茶?”我問。“嗯…“她遲疑著。“你的朋友啊?就和他去聊天吧,等下好了我叫你上來。“她身旁的老師通情達理的說。看這位老師的樣子,難免有點眼熟,但我一時卻想不起來曾在什麼地方和她碰過面。

半推半就下,我們還是來到了食堂。

“你怎麼啦?患得患失的?很怕我啊?”我問。

“沒有。我只是沒有想過你真的是牙醫,因為在那種萍水相逢的情況下,我自己也很少會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背景。”她說。

“但是那天你在火車上都向我交待了你是老師啦,所以我們是同一國的。”我說。

“還有,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嗎?”我問。

“什麼話?”她問。“你在這裡教書多久了?”我問。

“今年是第二年。”“你難道沒有聽人家說過,玻璃市沒有壞人嗎?我不會沾污這裡的招牌的。”我笑著說。

“臭美啦。”她不滿的說。“我可以知道你在哪間學校教書嗎?”我問。

“秘密。”她說。她的樣子,你可以說她古靈精怪,像個頑童般,總是有很多舉一反三的話。但是她開朗的樣子,卻又深深的令人著迷。

“好吧。反正我問護士就懂了。況且這裡只有10間華小,要查也真的不難。”我說。

“那你就去查吧。”她得意的說。“那我可以要你的手機號碼嗎?”我問。“你這麼會查,不妨順便去找出我的號碼啦。”她調皮的說。

“我是個很尊重別人隱私的人。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你親自給我比較好。”我說。“好吧,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學校了。給你電話號碼也行,不過有條件。”她說。

“什麼條件,幫你補牙?”我問?“呸,真是大吉利是。今天是我們第二次的見面。如果我們可以在從今天算起的一個月內再次不期而遇,我可以給你我的電話號碼。當然,這不包括你特地到學校找我的巧合。”她說。

在說到“巧合”兩個子時,她故意加強語氣。看來如果不是我太過高估自己,她確實也非常珍稀我們的緣分。“好。”我一口答應她。“我還沒說完。”她說。

“那請繼續。”“如果那次的見面,你能說服我和你第四次見面的理由,那我就會在第四次的約會時給你我的電話號碼。”她說。

“好,太好玩了,我喜歡。”我說。“但是這個遊戲進行之前,你必須回答我三個問題。”她說。

“快說。”

“第一,為什麼你非要我的電話號碼不可?”

“因為…”她打斷了我的談話。“回去之後你慢慢想,如果我們還有第四次的見面,那時才告訴我。”她說。

“好的。”我點點頭。“第二個問題。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她問。我想不到她會如此單刀直入。

“我…”同樣的,她再次打斷我把答案說出,我也為之鬆了一口氣。對她我當然是有感覺,但還真的需要時間去釐清一些心裡的雜亂情緒。

“第三…”“還有第三?”我問。“當然。”“第三…如果你第一個問題的答案令我滿意,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我聽了也覺得過得去的話,你必須要對我坦白你感情世界的過去,這很重要。就這樣,沒有了。”她說完了。

“你簡直是約法三章嘛。那麼巧真的有三章。”我笑著說。

“我希望,如果你不只是純粹鬧著玩的話,這段時間好好想想這三個問題,不然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她認真的說。

“好,答應你。”我也盡量裝出我認真的樣子。因為嬉皮笑臉的我,偶爾會被人誤會為我不認真。

“當老師是你的第一志願嗎?”我問。看她腦筋轉得非常快的樣子,當教師可能會埋沒了她的天分。如果有機會在演繹圈或是創意界服務,她應該會有更好成績。

“老實說,不是。”我和她都因為這個答案都笑了起來,原來這一點我們都很相似。

“好啦,我真的要走了。”

“這樣我先吃午餐,不送啦。”我說。她站起身來和我道別,然後我再一次看著她的背影離我而去。

“等下。”忽然,她又走了回來。“你叫什麼名字?”“建宇,潘建宇。”我說。

“再見。”

“再見。”

第一章-第四節

4.
星期一,我到了醫院報到。發生了一件很尷尬的事,我第一天上班竟然遲到了!當然,路上沒有塞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只是信心滿滿的我,以為工作地點是中央醫院,但原來中央醫院的牙科部早在很多年前搬到附近的醫務所,所以我迷路遲到了。

院長是位中年女人,有著一幅慈祥的臉。話雖如此,我這個“本地人”還是被她這位在這裡住了多年的半個本地人揶揄。

這裡和多年前在中央醫院的牙醫所相比,簡直是巨大的反差。除了更先進的設施之外,這裡的醫生包括我和院長,共有六位。我還記得小時候,中央醫院的牙醫所,每個星期只有兩天能夠為病人服務,因為整個州內都缺乏醫生,每個星期醫生必須輪流到不同的鄉區診療所為病人看病。整個部門,只有兩位年紀和我相若的醫生。

阿末三十七歲,是玻璃市的女婿,在這裡住也將近十年,孩子也有兩個了。他笑我為何直到今天才選擇回流,認為我離開“天堂”這麼多年真的有點浪費。他從小就住在吉隆坡白沙羅地帶,出生醫生世家。

還有一個是女醫生,叫安娜,也是吉隆坡人,來這裡才兩年。阿末的“天堂”就是她的“地獄”。她的男朋友在吉隆坡,她每個週末都會駕車到吉打州的機場,然後趕搭飛機回去吉隆坡和男朋友見面。

從他們兩人對我家鄉的意件,我至少明白到,天堂和地獄有時並不是用來分辨一個地方的好壞,而是你到底喜不喜歡這個地方。

2009年2月23日 星期一

第一章-第三節

3.
“早上和你說再見的那個女人是誰?”我妹妹好奇的問。也許全家人現在最關心的,是我幾時結婚。當然,因為過往的事,他們總是很小心翼翼的問這個問題。

“在火車上認識的,她坐在我的對面,聊著聊著就認識了。”我說,然後想起她哭著的樣子,煞是可愛。嗯,可以用可愛形容她嗎?

“你有進步嘛,竟然還會搭訕。”她笑著說。“我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面。”我說。也許,在家人的面前,關於感情的事,我都表現得過於拘謹,很少完全表達出自己的感受。

“哥,那女人看起來外表很不錯,是這裡的人嗎?”“她說從吉隆坡來的,在這裡教書。”

“教書的啊?媽媽最喜歡了。你有跟她拿電話號碼嗎?”她越問越起勁。

“有,但是她不給啊。”

“你就不會騙來哦?”

“來不及啦。她說這裡地方小,我們遲早會遇見。”我說。我幾時會遇到她呢?

“哎喲,大城市來的人果然浪漫一些。會不會她可能是靖慧的老師之一啊?”

她問。“這絕對是可能之一。”我點點頭。

“好吧,別說我不關照你。學校每年都有開放日,你就以靖慧舅舅的身份代我拿她的成績表吧。”她笑著說。

靖慧是我的外甥女,今年8歲。

“喂…好像最得益的還不是你?”我反問。這時,我們已抵達晚宴的現場。這是一座廟宇,這裡的人很喜歡在廟宇的禮堂擺酒。小時候,我和一班朋友最討厭在這裡擺酒的人。因為禮堂有羽毛球場,當有晚宴還是籌神活動進行時,我們就不能在這裡打球了。

“這位是你老公啊?現在放假嗎?”

“林伯,這是我哥哥建宇啦。他很久沒有回來,你認錯人了。”

“林伯,你好。恭喜你娶媳婦。”我和林伯打招呼,在旁的還有他的妻子和…和…,應該是他的子女吧,我其實和他的子女也不是很熟。

“建宇,我都忘了現在是一月了。你爸爸幾個月前已提起說你要回來。幾時上班啊?”

“下個星期。”我說。

“我的假牙有點問題啊,有空的時候要去找你幫忙檢查一下。”林伯說。

“沒問題。”我笑著說。然後我們走進禮堂去了。邊走著邊和很多朋友打招呼,我猶如半個男主角,不得不和許多久違的長輩、老同學們問好。當然,這只是禮貌性的點頭,再講多幾句話,恐怕就要詞窮了。

“潘建宇!還是高高瘦瘦,但是人變帥啦!”說話的是明堂。看到他們我的嘴角很自然的揚了起來。我們坐著的那桌,加上我和妹妹也沒有滿座,只有六個人而已,但是卻充滿親切感。我想兒時的朋友,也只剩下他們留在鄉下。坐著的有家寧、明堂、哲偉,還有一個打扮得很時髦的女人。她是明堂還是哲偉的妻子?

“我們的醫生衣錦還鄉,身為朋友的我們也無限光榮啊。”明堂說。

“啊,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很文采啊。”我說。

“文采個屁,登不上大雅之堂啦。”那位時髦的女人說。“這位是我女朋友,庭宜。“明堂向我介紹。這兩個人外表天生登對,男的把頭髮染成金黃色,女的則是朱紅色。如果是一黃一紅,可以配對成雪蘭莪州旗了。我禮貌性的和她女朋友握個手。

“怎麼一個人啊,女朋友呢?”明堂問。“嗯…”我妹妹向他打了個眼色,明堂也識趣的繞過這個話題。

“醫生果然特別會保養啊,這麼多年了,外表還很像中學的時候。”家寧說。

“你也還是一樣是我們的校花啊。”我說。家寧和我妹妹一樣很年輕就結婚了。但她還沒有孩子,而且聽說,最近她和丈夫在鬧離婚。整桌最安靜的哲偉還和當年一樣,一個人靜靜的看著我們聊天。他是我們最好的聆聽者,但往往也常把自己的心事吞在心裡。

“建宇,老實說…“明堂搭著我的肩膀問:“你回來這裡是不是還有什麼特別兼職,有好機會的記得要提攜我這個好兄弟。”他大力的拍我的肩膀說。

“什麼特別兼職啊,最多還不是在休假時幫爸爸看店。”我說。

“他這個人就是不能老老實實的努力工作。”庭宜說。“男人說話,你女人不要插嘴。”他不滿的說。語氣之重,忽然讓本來很好的氣氛僵硬起來。

“明堂,你這什麼態度嗎?這裡三男三女,什麼女人不可插嘴?”家寧打圓場的說。

“好…好,我失言,罰自己兩杯。“明堂說著便把兩杯啤酒吞下。也許是遺傳自他酒鬼父親的陋習,明堂身上流著大男人的血液。不過,看來庭宜也不是善男性女,兩人肯定經常發生摩擦。

“你離開這裡都要十多年了,現在回來這裡工作會習慣嗎?不會委屈你啊?”哲偉認真的問。“是啊,和我們同年紀的人還留在這裡的,真的不多了。留下的,就只剩下我們這些讀書不多的人,你真的甘心嗎?”家寧問。

“回來這裡多好啊,沒有塞車,不用駕車遠遠去上班,不用吃外頭的食物,只可惜沒有戲院。”我苦笑的說。

他們或許問對了,我回來這裡是未來什麼?為了陪爸爸媽媽?為了回饋自己的鄉下?還是只是為了逃避?

結果,回來這裡的第一個晚上,我失眠了。在自己曾經熟悉得很的臥室走來走去。這裡是我成長的地方,如今我卻需要重新適應這裡緩慢的生活步驟,生活有時確實很諷刺。

第一章-第二節

2.
“哥,先吃飯吧。”我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好的,一起吃吧。“我說。“都幾點了,你自己吃吧,我還要幫爸爸弄些賬目。”我妹妹說。

她小我三歲,但已經結婚十年了。他結婚的時候,我記得還剛好遇上我大學第六學期的大考,幸好那時教授通融,我才趕得及回來見證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我吃著她煮的家鄉菜,完全像複製媽媽的櫥藝,和媽媽煮的菜沒有什麼兩樣,一樣的就是那樣的好吃。

“爸和媽都去了那裡,沒有看見他們的?還有你的寶貝女兒呢?”我問。“爸和他打功夫的朋友去了上海旅行,媽上個星期去了新加坡住在大哥的家,兩個星期後才回來。小慧她去婆婆的家,過兩天我才接她回來。”啊,原來我已很久沒有和家人聯絡了,他們去了那裡我都竟然不懂。

“哥,今晚你代表爸媽去喝喜酒吧。以前小時候鄰居林伯伯娶媳婦。”“林伯伯的孩子,當工程師的那個是嗎?好像大你一歲…名叫什麼了?”

“鵬程啦。以前讀書時候常常欺負我的。”妹妹說。“大家都這麼老了。”我笑著說。“你最老,至少我保養得還很好。”以一個三十一歲,生過孩子的女人來說,她確實保養得很好,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我才不要去,太久沒有回來,忽然間要和這麼多人打招呼,還真不習慣。”我拒絕的說。

“不行,爸爸指定你要出席了,最多我陪你出席啦。還有明堂他們知道你要回來,早就說了我們幾個人要同坐一桌,有很多東西要和你聊呢。”“哦,我的天。”我最怕這種場面,但是看來避無可避了。

第一章-第一節

火車繼續向前出發。現在是凌晨一點鐘,平日早已入眠的我,還沒有一點睏意,不知道是因為不習慣火車的顛簸,還是心裡還有很多無謂的思緒在奔走著。

我嘗試閉上眼睛,靜靜的不去想什麼,希望能放空一切。較後,我好像睡著了。

然後過了一陣子,我隱約聽見了一些聲音,好像是女人的抽泣聲。慢慢的睜開眼睛,原來我對面真的坐著一個女人,她正在哭泣。

她應該是一個真性情的人吧。我懂一些女人很愛哭,但在大庭廣眾(雖然此刻只有我和她)哭泣,並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本事。

我假裝沒有看見這一切,在短時間內迅速的閉上眼睛,當作沒事發生,除了可以化解我尷尬的處境,也可以避免她難堪。

然後,我好像真的進入夢鄉了。

凌晨4點鐘,因為尿急,我醒來了。我一睜開眼睛,什麼都不管就跑去廁所了。

回到座位時,我又看見,她的眼睛紅腫,一個人眼神空洞的對著窗戶,望著一片黑漆漆的天空。
看見我,她不好意思的用手拭去眼下的淚痕。我禮貌的和她笑笑打個招呼。這個時候。火車剛好抵達北海。

“去那裡啊?旅行?”我問。

這個屬於社交、禮貌性的簡單問題,卻沒有想到令她哭了起來。我不知所措,然後自發性的從口袋裡拿出紙巾給她。

她領了紙巾,更放聲的哭了起來。

火車重新上路,我們的座位四周並沒有人,我決定讓她好好的哭一頓。要嘛,她繼續哭下去,幾個小時後我到達目的地後,就把今天的回憶當作笑話,要嘛等她恢復精神後,我和她或許可以好好的聊一聊。

兩分鐘後,她終於停止哭泣了。我因為不懂要和她說什麼,把臉擺向窗口,望著黑壓壓的風景。
“謝謝你。”她先開口和我說了話。

“不客氣。”我說。

我這才仔細的看著她的臉。尖尖的瓜子臉,不是很大的眼睛,搭著厚厚的嘴唇。啊,就是像蔡依林的嘴唇厚度,還有燙卷的長髮。如果不是眼睛小,她去選美應該有得入圍。這麼美的女人,不會因為戀愛問題而獨自哭泣吧?

“去那裡啊?”她問。

“到亞婁。”我說。

“你呢?到泰國旅行?”我問。

“我也到亞婁,真巧啊。”

“找朋友?”我問。雖然我離開了玻璃市很多年,那裡有著不同的變化我也可能不懂,但始終不覺得她是土生土長的玻璃市人。

“不是,工作。”她說。

“哦,一定是被政府派來的公務員吧?”我很肯定的說。除了土生土長的年輕人之外,我始終想不出玻璃市有什麼工作機會,或特有的吸引力讓外坡人前來這裡工作討生活。連許多年輕人都已經不回家了,何況要其他城市的人移居過來。

“是啊,我是教師。雖然不心甘情願,但也始終沒辦法。”她看似無奈的說。

“剛才...不好意思。”她尷尬的說。

“還好...”

“有什麼要分享嗎?”我問。

“嗯...”她遲疑著要不要和陌生人分享心事。

“我還是想睡一會,剛才哭得太用力了。”她尷尬的說。

“也好,醒來後再聊吧。”我說。

然後,她閉上眼睛養神了。

“等下...”忽然間她睜開眼睛。

“怎麼了?這麼快就發惡夢了?”我開玩笑的問。

“你去旅行?”她問。

“回家。”我說。

“放假啊?”她問。

“開始新生活。”我說。

“要躲大耳窿啊?”她笑著問。

“還沒這麼恐怖。”我笑著說。

“我還是先睡覺,等下再聊。”她說。

“好,我等你。”

她這麼一睡,就是幾個小時了。而我望著她,竟然無法睡著。

難道一見鍾情?太誇張了吧?況且我是在她最醜的一刻看見她。如果我真的愛上她,還是我完全已經愛上她,莫非表示她最壞最醜的一面我都見識到了,所以就算以後發現她還有什麼弱點,我都可以照單全收?

“我們到站了!”我搖搖她的肩膀。這個時候已經是早上六點三十六分了。今天是1月5日,離我到我出生的醫院報到還有六天的時間。

“哇,我竟然睡得這麼沉,還說要和你聊天呢。”她笑笑的說。

“是啊,不懂我們還有沒有機會聊天呢。”我說。

“不如我們交換手機號碼,大家在這陌生的小鎮好有個照應。”我說。

“陌生的小鎮?喂,你剛才說你是回家的,加央竟然是你的陌生的小鎮?”她有點懷疑的看著我。
“這裡確實是我的家鄉,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在這裡生活了。我多年來都在吉隆坡工作,很少回來。”我說。我們已走出火車。

“你這次回來是長住?在這裡上班?”她問。

“是的。我被派到這裡的醫院上班。”

“你是醫生?”她問。

“牙醫。”我說。

“原來。”

“這樣不用交換電話啦,這裡地方這麼小,我相信我們不到一個月就會見面的。會在這小鎮的某個地方相遇,或擦肩而過。”她說。不懂怎麼,我也很相信她的說法,雖然我還不肯定她到底是真的在這裡上班,還是只是純粹的旅客。又或者,她其實也是中央醫院的醫生或護士?還是她就是牙科診所的護士?

“好啊,看誰先看見誰。”我說。

我看見我妹妹已在不遠處的停車場,坐在車子裡等我了。從火車站到我們的房子大概要十五分鐘的車程。

“我妹妹在那裡等我,要不要坐我們的順風車?”我指著妹妹的車問。
“不用,我的朋友也來了。”她也指著停車場說,然後往那個方向走去。

“真的不要交換電話號碼?”我問。

“你好像對我有興趣哦?不怕我的哭樣啊?”她笑著問。

“怕,下次別哭啦。”我說。

“好。”她答。

“你叫什麼名字啊?”他臨上車前我對她喊了最後一個問題。

“佩君。”

“什麼啊?聽不清楚?”我說。她已坐上車子,透過車窗向我喊話,聲音可能被風向吹走了。

“佩君,林佩君。再見啦。”她向我揮揮手,然後她們的車子從我的視線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