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4日 星期日

第二章-第一節

1.
回來這裡也有一個多月了,渡過了農曆新年,也漸漸能適應放慢了的步伐。現在的我週一到週五上班,每個星期有三天接送外甥女上下補習班;週六早上陪媽媽到菜市場買菜;週六和週日早上一個人到公園晨運,星期三或星期五晚上有時和哲偉及明堂的其他朋友到室內足球場踢足球。妹妹之前的司機任務都交到我手上了。她說這是為了我好,避免我一直只留在家裡看書上網,到外頭走走或許可以認識到女朋友,了卻爸媽抱孫的心願。

那天在醫院邂逅林佩君後再也沒有遇到她,其實我早就從護士口中知道她教書的小學,離我的房子近得很。只是我不想去製造巧遇的假象,而且對要回答她的第三個問題,我也沒有做好準備。

其實我很想告訴她,我喜歡她,如果她不介意,我可不可以暫時“下定”她,待我釐清一切之後,我們才好好開始談戀愛?但是談戀愛豈能有熱身這回事。但願我確實有勇氣和她表達一切,我不應該再錯過。

星期六晚上,明堂他們在家寧的家裡辦了燒烤會,說是慶祝我回來。

不懂怎麼的,那天我的午睡竟然比平常多出了三個鐘,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了,手機的未接電話有五個,都是家寧、明堂、哲偉三人輪流打來的。

當年的同學,留在這裡的只有我們這四人,其他有的失去聯絡,有的到國外定局,有的在吉隆坡和八打靈一帶發展,甚至是舉家搬遷,早就失去聯絡了。

“喂,大醫生,夢到美女睡過頭啦?”我一抵達家寧的房子庭院,明堂就衝著我問。

“睡過頭就有,可惜偏偏沒有夢到美女。”我說。

“快點來吃東西,別理他。”家寧走來說。

今晚的燒烤會還真是大動作了些。和當年幾十人相比,現在只剩下我們四人,分分鐘起火的時間還長過吃東西的時候。不過有哲偉在,起火永遠都不會是難事。

“哪,今天燒烤會我們請你,你竟然遲到,下次你要請我們吃海鮮。”明堂說。

“好啊,說真的我很久已經沒有去港口了。找一天吧,我請客。”我說,這時又打了哈欠起來。
“你女朋友呢?”我問明堂。

“她回檳城了,明天才回來。”明堂說。

哲偉拿了我最喜歡的蜜糖燒雞翼給我。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家寧問。

“兩年了。“明堂心不在焉的說。他的眼一直盯著還沒烤熟的香腸。

“其實你們怎樣認識的?那時候我們都沒有聽你說有女朋友的。你一回來這裡就忽然帶個女朋友回來,你媽媽沒嚇到?”哲偉問。

“說來還真玄,不過話說回來,都因為我夠帥。”明堂神氣的說。

“哈哈,帥個屁啦,當初隔壁班的美恩你都追不到。”我笑他說。但是當年班上的男同學之中,他可算是最英俊的了。只可惜他那時太頑皮了,很少有老師喜歡她。乖乖牌的女同學看到他也猶如遇上怪獸般避之則吉。

“你還不信,不過我可以和你們說個不能說的秘密。”

“什麼不能說的秘密,該不會是說了人家都不想聽吧。”家寧笑著說。我們這班朋友中,鬼主義最多的還是明堂。

“當年我匆匆回來,很多人都誤傳我媽媽生病,他兒子有孝回來照顧他,其實都只是煙幕而已。”明堂說。

“什麼煙幕?”哲偉問。那時候我聽說明堂在檳城某家酒樓當廚師,我妹妹和我說他媽媽生病了,所以才會辭職回來這裡,甘心開個檔口賣炒果條。

“其實我媽媽那時候並沒有什麼病啦,只不過因為血壓高暈倒。而我是因為和老闆吵架,結果自己辭職的。”

“那時候,庭宜是酒樓的招待員。想不到我收拾東西離開時,她說她也要跟我走,結果我們在一起了。還真像海角七號那句“留下來,或者我跟你走。”

“啊,難怪他這麼神氣啦。整天大男人主義的欺負庭宜。”家寧不滿的說。

“我承認是我不好啦,她是個好女人。”明堂聳聳肩的說。

“所以,講到底,你們說是不是人長得太帥也會出問題。”他得意的說。

“夠了,夠了,不然我們真的吃不下去。”哲偉抗議的說。

“我去拿汽水過來。”家寧說。

“我拿吧。”哲偉說,然後很快就起身走進去了。這裡是家寧的家,但是他卻仿如熟悉得很。

其實哲偉從中學就開始喜歡家寧了。只是他們的背景太懸殊了,哲偉家境不好,家寧的家裡又是做生意的,自己因為自卑沒有說出口。想不到十多年了,他還一直守候著家寧,而且日日相對。
家寧的家裡是開汽車維修店的,哲偉在那裡當修理技師。家寧又向我妹妹一樣,當自己父親的書記。我們的雜貨店和家寧的摩托店也只相隔幾間店面而已。哲偉的十多年青春,也不懂是獻給了家寧,還是給了等待。

“拿啤酒來啊。”明堂說。

“不要管他。而且我們家裡也沒有啤酒。”家寧說。

“真掃興。”明堂不滿的說。家寧應該擔心他又酒後鬧事了。

“好吧,不喝酒也行,打麻將吧,四個人剛剛好。”明堂說。

“哪有四個人,建宇都不會打麻將的。”家寧說。

“啊…算了算了,吃東西就好了。”明堂每癮的說。

“家裡的電話好像在響。”我對家寧說。

“好,我進去一下。”

“建宇,下個星期六早上我們一起去晨運。”明堂說。

“你不用開檔嗎?”我問。

“嗯,這也是。”這時哲偉走了出來。

“我就是不甘願。”

“不甘願什麼?”哲偉問。

“那天我們踢球的時候,我的體力跟射門欠佳,還給阿強他們笑我。媽的,真不爽。”

“哈,他輸不起的毛病又發作了。”我說。

“明天茶餐室關店一天,下午五點,我們三個到中學的草場秘密練兵,沒有缺席的理由。”明堂說。

“不要啦。”哲偉說。

“不來的是走狗。”明堂得意的笑起來。

“好啦,他出這個絕招我們總沒有話說。”我答應他說。

“誰打來啊?”我問,家寧剛走了出來。他爸媽去了泰國旅行,三天後才回來。

“我的朋友,以前的房客啦。她家裡的電腦壞了,要過來跟我借。”家寧說。

“你的舊房客要過來哦。建宇,這個絕對是美女,你快點去擦亮眼睛。她也是吉隆坡人,搞不好明年這個時候你們結婚了。”明堂說。

“別理他啦,我們聊其他的。”家寧沒氣的說。

大概十五分鐘後,“美女”來了。我們也吃得七七八八了,我忙著收拾東西,並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她。很快的她就走進房子去了。

“建宇,去客廳看球,曼聯對阿申納,一流。”明堂說。

我們三個在客廳裡看球,家寧和她的朋友走進她房間裡就沒有出來過。上半場結束後,比數還是零比零。我走到廚房去喝水。

“建宇。”

“林佩君!啊,你怎麼在這裡?”我驚訝的問。

“什麼事啊?”家寧走出來。

“她是你的舊房客?”我問家寧?

“他是你的朋友?”林佩君問家寧。

“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是。”家寧說。

“你們認識的?”她好奇的問。

“算是認識。”我答。

“只是認識彼此名字那個階段。”

“哦,好像有更多的故事呢。”家寧向我露出一個可以說是詭異的眼神。

“這樣我也不用作介紹了吧?”家寧說。

我搖搖頭。

“要。”林佩君說。

“好吧。他是潘建宇,是我小學和中學的同學。現在是位牙醫。”家寧說。她看著我的眼神,好像在向我表示,等有時間的時候,她會一一向我打聽我們之間的事。我也希望我們有故事。

“這位美女是從吉隆坡派過來的小學老師,在這裡第二年了,去年她是我們家裡的房客。她是林佩君。”

我也不明白林佩君為何要家寧為我們作介紹不可,或許,她只是想確認我的身份?我們像演戲般,在家寧面前握個手。

“等下讓建宇送你回去吧,這麼夜了一個人走回去很危險的。”家寧說。還是她最體貼,也最會幫我搭線。

“好啊。”我說。

“不用啦,他和我說過這裡很安全的,沒有壞人。”林佩君說。

“以防萬一啊。”家寧說。

“再看吧。我要進去趕工了。”林佩君說。說完她走進家寧的房間了。

家寧趁機把我拉到一旁。

“哇,你還很棒嘛。大家以為你無聲無息,竟然和林老師…”

“其實我認識她真的很巧,也可以說是緣分。幾個月前我從吉隆坡回來這裡的時候,是坐火車的。剛好她就坐在我的對面。”

“像拍戲一樣啊。”家寧有點難以相信的說。

“之後你們有保持聯絡?”

“沒有,她說這裡地方小,會再遇見的。結果上個月她帶學生到醫院檢查牙齒的時候,我們又碰面了。”我說。

“看來她對你也有好感嘛。”

“不懂啊。剛才不明白為何我們都認識了,她還要你為我們作介紹。”

“可能人家害羞,或想更認識你啊。說到底,你對她有沒有感覺?”家寧問。

“嗯…”

“啊…”家寧的房間有人喊了起來,是林佩君的聲音。

我和家寧都走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

“電腦欺負我,不幹了。”林佩君激動的說。原來電腦當機,她之前打的字都不翼而飛了。

“不好意思啊,我的電腦上個月才送去修理,想不到這麼快又出事了。”家寧滿臉歉意的說。

“不能怪你啦,我自己倒霉,竟然還弄壞你的電腦。”林佩君不好意思的說。

“慘了,明天上課之前就要交了,怎麼辦。”她自言自語的說。

我看著她手上拿著的紙張也未免有點替她擔心。至少有六七張吧,裡邊都是寫得密密麻麻的中文字,以我們的半職業水準,非得幾個小時也不能完事。

“不如到我家裡用我的電腦?”我說。

“嗯…不要啦。這麼夜了,到陌生人的家還真不好。”她推辭的說。

“什麼陌生人,你們都見過幾次面了。而且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啊。”家寧說。

“這樣你也陪我一起去吧。”林佩君對家寧說。

“不行,我明天要很早起身,現在要睡了。”家寧推搪說,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別想太多了啦,不然明天來不及交東西了。”家寧說。

“我可以保證,建宇是正人君子,不會對你怎樣的。”

“這個我還不怕。”林佩君自言自語的說。我和家寧都對她的說法感到多少有一點驚奇,她竟然沒有擔心這個呢。

“這樣就好啦,不要想太多了,快點去吧。建宇的家就在這裡附近。”家寧催促說。

“好吧。”

2009年6月11日 星期四

第一章-第六節

6.
星期五,妹妹回了夫家,爸媽還沒回來,我的晚餐,還是我回來這裡兩個星期後第一次在外頭解決。幸好有家寧陪我一起用餐。我們到外地人稱為唐人街的“皇冠”吃晚餐。

皇冠不是一個地方的名字,玻璃市也根本沒有什麼唐人街,只是巧的是,這裡都是華人聚集的地方,所以就被外地人稱為唐人街。皇冠其實是座落在這裡的一間戲院的店號,早在十多年前停止營業了,奈何這裡的人都習慣了把這個地方稱為皇冠,日子久了就成為變相的地名。

皇冠戲院的建築物,早已變成超級市場,超市的經營者也在我離開這裡時轉了幾手,小地方缺乏內需刺激,生意確實很難做。

“明堂的檔口在那裡啊?”我問。

“在那裡……”家寧指著前方說。“關檔?”“我兩天前經過這裡的時候也是沒人做生意,聽隔壁賣雲吞麵的大叔說,他和女朋友去了檳城。他女朋友是檳城人。”家寧說。

“原來如此,這裡的改變都很快,戲院的超市都換人經營了。”我感歎說。

“生意難做嘛。”

“但是也很奇怪啦,那天我駕車的時候,竟然看見多開了一間肯德基,說生意難做也不是絕對的道理。”我說。

“啊,這種財經話題別跟我說,我可搭不上嘴。”

“你這次回來,是剛好被調回來,還是自己要求的?”家寧問。“以前是自己要求,但是沒有如願,這次是真的剛好。”我說。

“其實我離婚了。”家寧說,我看著他怔住。雖然早已有所聞,但是從她親口說出,還是少不了驚訝。

“我有聽我妹妹說過。”我說。

“哈哈,小地方,沒有什麼大秘密。”“怎麼走到這種地步?”我問。

他的丈夫,應該說是前夫,當年是我們的學長,是名壞學生。但可能年少輕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家寧當時雖然讀書成績不好,但總算是校花,他們在家寧中五畢業後不久就匆匆結婚,那時我們才只有十八歲。

“其實也是遲早的事。”家寧搖頭說。“我們結婚後,我爸爸看不起他,過了幾年,他說要到新加坡闖闖,我就答應他。結果闖了多年,什麼都沒有,外面玩的女人就一大把。”家寧激動的說。

家寧的家人算是這裡的大戶之一,他爸媽對人雖然好,但是講到兒女的婚姻,他前夫跟他們根本不門當戶對,從他們一認識開始就大力反對。

“不過,其實你知不知道,當年為什麼我可以這麼快就結婚?”家寧笑著問?“你騙你爸媽你懷孕了?”我問。

“哈哈,不愧是醫生。”

“年輕人啊,果然聽不進老人的勸說,回頭已是百年身了。”她感歎的說。

“不過幸好我們也沒有孩子,但其實這也是他的家人也不爽我的原因。”家寧說。

這一次,她沒有了當時的激動,很平和的把話說出。“你呢?讀書這麼多,還是一個醫生,三十多歲了還不結婚,該不會是同性戀的吧?”她問。

“你不要和我媽媽說哦。”我說。

“真的?”家寧很嚴肅的問。

“假的。”我們都笑了起來。

“你記得很多年前有次我回來,帶著一位空姐回來嗎?”我問。

“知道。”家寧點點頭。那女人,叫美如,人緣確實不是很好,我家人都很不喜歡她。

“她前年10月去世了。”我說。

“啊……”家寧愣了。“當時我們只是以為你們分手了,所以傷心了很久,然後我們也不敢問你太多。”家寧說。

說著她,我眼眶又紅了起來。那個時候,她才剛從東京飛回來。結果在機場附近越過馬路時,被一名喝醉酒的德士司機撞倒,當場不治。這件事對我打擊很大,那個時候我本答應去機場接她的,結果因為那天醫生嚴缺,我剛要離開醫院時剛好有位發生嚴重車禍的病人送過來。我負責檢查他的臉部和牙齒狀況,結果就錯過了和她見最後一面。

那時候,我以為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了。直到那天遇到林佩君,所以我很矛盾。